提灯

小说:南大陆纷争(引)

主教区的夏季总是闷热而潮湿,雨后初晴,阳光已毒辣地悬在头顶。万籁俱寂,午后热风中,唯有贝温斯大教堂人流往来,络绎不绝。 贝温斯大教堂位于城镇中心,在高楼林立的南方都会,唯有此处,一眼望去皆是茂林白瓦,晴空云雨,花园四季常青,拥簇着高大素雅的教堂主楼。各色衣着,人头攒动,贝温斯永远不会缺的就是人;尤其是在大灾后的第一个光辉庆典即将到来的日子。

“丽妲主教?她身边的是谁?” 红衣信众摇着同行人的手臂,眼尖的人已经喊了出来。 “伦森•涅耳图斯?” “那个涅耳图斯家的流氓!” 不绝于耳的议论声被金色的细跟凉鞋踩碎,丽妲少见地脱下修士服,身着精致的素白修身鱼尾裙,亲昵地挽着身侧男人的手臂。雕花折扇,金发飘扬,以彩晶为饰,全然一副富家小姐的行容。 被议论的“流氓”本人,伦森,绅士地担起撑伞的职责,拦开人群,护送她到教堂正门。 “晚上见,小姐。” 不知是哪里的习俗,伦森以吻手礼向丽妲告别,丽妲盈盈笑着,接受了这冒犯的问候。

避开人群,拐过几折,内庭的冷气铺面而来,也冷却了她明媚的眸子。教皇、主祭与十一位主教的例会照常开在内庭,外人止步的教堂二层。 半掩的门扉推开。 其余参会者早已到了,凡涉及涅耳图斯家的事,总是传得最快——丽妲还故意放缓了脚步,以保证不久前的骚乱传进了主教的耳朵里。 亲眼见到平日素净温吞的虔信徒的另一幅样子,教皇还是噎了一口气。 ”丽妲,你知道——! “我知道的,教皇阁下。”丽妲打断他,冲着面色沉郁的教皇微微一笑,“作为教会的第十一位主教,我本不应该于涅耳图斯家走得太近。” 除去第一主教与未出席的第三主教,其余人都或多或少地瞥视着她,等待向来温柔纤弱的年轻女孩儿在教皇威严是怒视下畏缩。 “但自古以来,可没有有哪条规矩说,主教不得婚配,或者说……” “你要让教会再次成为涅耳图斯的傀儡吗?” 教皇不希望她再说下去,出言打断丽妲,但她的笑容只更深了: “那很遗憾,海图恩阁下,我也姓涅耳图斯。” 坐在上首的男人——一直置身事外的大主教——愤怒而惊讶地瞪着她,丽妲在愈发凝结的空气中,回以挑衅的眼神。 他不禁回想起另一个午后。 斜斜的光线中,丽妲悠然坐上主教的高座,漫不经心地询问他,“你甘愿一辈子只当一个主教吗?”

拐杖与瓷砖相撞的清脆回音响起,打破笼罩会议室的无形帘幕。 一位着古典长裙、精神抖擞的老妇人的身影从门后出现。 “涅耳图斯家几百年没出过主教了?”当年以年纪为由,最反对丽妲成为主教的老人,如今将她护在身后:“力排众议推举她的人是你们,木已成舟,如今再追究身份,又有什么意义。” 一场可笑的纷乱在“缄默”的第三主教的话语中,无声终结。

最年轻的主教,女神的女祭司,受人爱戴的虔诚信徒莫尔斯•丽妲,是涅耳图斯家走失的长女——这样的大字挤满了第二天的头版头条。 教会管辖教区,涅耳图斯则作为女神在世俗世界的代理人,各司其位,这是南大陆不成文的旧约。自海图恩家取代其接任主教,自此后百年,教区核心不再有涅耳图斯的身影。 涅耳图斯仍然独占南大陆的龙头,但它与教会——准确地说是独掌教权的海图恩——不和,已经成为公认的事实。 因教皇对涅耳图斯长女的冒犯,涅耳图斯正式与海图恩割席。